□ 余景辉
曾几何时,漫步小区附近的菜市场,总能被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吸引。循声望去,商贩架起大铁锅,用传统手法翻炒着板栗,铁锅里的滋滋作响裹挟着诱人的香气,瞬间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味觉记忆。
我的故乡在大别山腹地,自幼便与板栗树结下不解之缘。记得父亲总从别处寻来栗树枝作为砧木,将前端削成平口,小心翼翼地嫁接到不足一米的幼树上,再用塑料袋裹紧接口。数日后,新芽破茧而出,嫩绿的叶尖在风中轻颤,这神奇的生命延续过程总让我惊叹不已。随着时光流转,嫁接的枝条愈发茁壮,次年五月,淡黄色的毛茸茸花穗缀满枝头,远观犹如飘摇的丝绒云朵。盛夏时节,青刺球渐次饱满,我们这群孩童便举着木棍在树下追逐,敲落未熟的果实。有人寻来石块,将带刺的外壳一点点叩开,褪去淡黄的外衣,露出晶莹的栗米。彼时的板栗水分充沛,入口即化,甘甜中带着山野的清新,连刺球砸落的疼痛和剥壳的刺痛都成了童年特有的调味剂。
板栗树堪称农家宝库。燃烧后的木炭称作“栗炭”,冬日里成为不可或缺的取暖燃料。其燃烧时青烟稀薄,余烬绵长,半日不熄,且无煤烟刺鼻之味。干枯的刺球则化作引火良材,只需轻轻一触便燃起熊熊炉火。至于板栗米,因鲜嫩难存,父辈们独创“煮晒冻”三步法:先以沸水焯熟,再晾晒至干,最后冷藏封存,方能将秋日的丰美延续至春节餐桌。
客居城市,每逢板栗季总要购置几袋。然而,市面上销售的板栗总少了记忆中的甘美,不知是化学肥料夺去了山野的馈赠,还是少了亲手剥开时那份雀跃的心境。
如今板栗的吃法早已突破传统桎梏,但那份亲手采摘、亲手剥壳的珍贵记忆,却如同年轮般镌刻在生命里。这让我顿悟:人生如板栗,唯有经历荆棘的刺痛,方能品得甘美的真味。
作者单位:中国船舶集团有限公司第七〇一研究所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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